福仟年科技产业园，位于番禺区富怡路7号。据公司资料载，这个揭牌于2010年6月的产业园，总占地面积为3万多平方米，是福仟年饮水机和空气净化器等产品的生产基地。
而这就是一个号称中国电解水行业第一品牌的生产阵容。那么，募集来的巨额集资款究竟去哪里了呢？
空荡荡的办公楼◎办公楼内福仟年的员工不足10人
进入福仟年科技产业园，左边一栋4层楼是综合办公楼。实际上福仟年公司只占其中的1层和3层。一楼设有行政财务科室和一间会议室，3楼有3间办公室和1间小会议室。虽然一楼有近20个座位，但这里只有行政文员和人事文员两名员工上班，其余座位空空荡荡。
3楼挂着“总经理室”门牌的房间内，公司负责人阮光春的大办公桌上空无一物，旁边的小办公桌由营销总监李自强使用。李说，阮光春有时一个月来一次，有时则很久不来。
南都记者先后得到3份福仟年家用电器有限公司通讯录，其中最早一份更新日期为2011年5月31日，最晚一份更新日期是2011年11月9日。包括阮光春、卢光清等公司领导在内，第一份名单总人数为19人，后两份21人。
周一的例会后，办公楼内福仟年的员工不足10人，偌大的办公楼格外空旷。
产业园内16家工厂◎副总经理叮嘱员工让各厂家交租
除综合办公楼外，园区还有两栋楼，一为厂房，一为员工宿舍。
尽管阮光春一直强调整个产业园都是该公司的，但实际上福仟年公司的生产车间，包括模具和饮水机等外形焊接工作，都只占厂房的一小部分。园区大门保卫室，贴有一张园区各厂房通讯录，显示该园区除福仟年外，还有其他大小15家工厂，从事模具、五金、彩印、游戏机、音响、印花等工作。阮光春之后改称，这个产业园是福仟年买下的，之后出租给其他工厂，而这些工厂都是在为福仟年做饮水机的配套产业。“我们做饮水机，有很多配件不可能自己做，所以招租了一些小工厂，让他们为我们生产配件。”但是音响、游戏机、运动用品工厂，显然与饮水机难以形成业务关联。
实际上，福仟年产业园是该公司以近5万元的月租金租得，而后又将其中大部分物业对外出租。在一份2010年9月26日的停电通知单中，福仟年公司要求他的租户限时交费，否则要停水停电。在11月7日的公司例会上，副总经理卢光清也叮嘱财务部员工提醒其他各厂家及时交租。
公司员工都是新人◎招聘的3人在一周内先后离开
在福仟年科技产业园内，能在该公司工作半年以上的，都算是老员工。
李自强，此前从事空调销售工作，今年9月1日正式入职福仟年，担任营销总监职务。11月份之前，科技产业园内从事产品销售工作的只有他一人。自称为了开拓销售渠道，李自强开始面向社会招聘。11月初，他一次性招聘了3人，但这3人在一周内先后离开。
对比5月份和11月份的两份通讯录，同时出现在两份名单上的员工只有4人，其中一名还是园区保安队长。
前台王小姐说，她到公司仅一月有余，每天上班就是坐在办公室电脑前，无所事事。
生产部二楼经理陈巧宁，自称进入公司也只有3个多月。
同样，在饮水机组装车间，入职最久的员工也不超过半年。据一名来自四川的工人介绍，他们在老乡的介绍下陆续进了福仟年的有5人，其中最早的一位今年5月入厂。
一人每天最多装2台◎车间内的工人数量小于31人
11月7日至9日，南都记者曾先后3次进入福仟年生产车间。由于进入车间需要换鞋，门口的鞋柜总共有31个，其中不少还空着，可见同时在车间内的工人数量小于31人。
车间分4排工作台，一排摆放着一些已经组装好的空气净化器，一排是工人焊接和融线的台面，另一排则全是等待着组装的饮水机空架子，最里面的是对组装好的饮水机进行测试的环节。饮水机铁架子，占据着车间大部分的面积，已经组装完成包装好的产品，却数量很少。
这个接近2000平方米的车间内，工人不超过15人，还分别承担着组装、测试、贴膜等不同种类的工作，真正进行饮水机组装工作的还不到10人。
电解水机作为该公司最重要的主营业务，实际销量如何呢？根据一份统计，福仟年的饮水机销售所得，2010年11月为20600元、12月为44300元，今年1月为11740元。这3个月的饮水机销售款，扣除了交给源头工厂的部分外，销售环节剩下37520元。
称董事长担任政府职务◎实际上头衔上的机构并非政府部门
除了电解水机外，在11月23日举行的推介会上，阮光春又提出，福仟年于10月26日刚刚全资控股了海曼普公司，掌握了海曼普空气净化器的销售。“10月26日在广州开了招商会，签订了2000万销售订单，12月在北京还要开全国性的招商会。”
一名产品讲解员在会上详细介绍了福仟年和阮光春，以取得与会者的信任。
据讲解，阮光春本人1997年毕业于合肥工业大学，次年留学日本，2002年创办了福仟年公司。讲解员特别强调，阮光春“在政府部门也是担任了职务的”，具体职务为“广东省微量元素科学研究会水与健康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兼秘书长”，2011年被任命为“中国保健协会功能水分会副会长暨广东省保健协会副秘书长”。
大屏幕展示了任命书。实际上这些机构都并非政府部门，仅仅是行业类的机构，机构本身的权威性并不强。如后者的功能水分会，其网页最近的一条信息更新在2007年。
热销产品市场上却少见◎各大超市和电器卖场都难以见到
讲解员介绍称福仟年的电解水机曾在全国掀起热销狂潮。实际上，该产品在国内各大超市和电器卖场都难以见到。
讲解员在推介会上提到，福仟年公司获得了中国疾控中心研发的海曼普空气净化器推广权。在其中一张照片中，讲解员提到了阮光春和“中国疾控中心主任李亚栋”。
阮光春说，对方是无偿转让这一技术的。
自称买下1500亩地◎高要市国土局称未听过福仟年公司
讲解员说，福仟年正在计划打造中国独一无二的老年乐园。今年已经在肇庆高要投资重金买下了1500亩地，10月23日还组织了一批人去看地。
讲解员强调：“1500亩地啊，非常浩大的工程，计划明年初开工。”
至于这1500亩地的确切位置，阮光春表示，由于买地的行为比较敏感，只能告诉投资人，不能向媒体透露。他说这项投资不是福仟年一家所为，其中还有香港的风险投资基金参与。
记者向肇庆高要市国土部门了解情况时，该市国土局工作人员表示，其并未听说过高要政府部门出让过1500亩地给某个投资人。
■集资人说
李向阳，76岁，集资5万元
找到老总要回本金
“我真是要感谢好心人，不然这钱肯定不能那么顺利拿回来。”李向阳说，今年年初拿了5万元借给福仟年，每年的利率同样超过20%。签订的合同上约定有效期限是1年。
今年6月，李向阳和云山大酒店一位老总聊天，这位老总问他们是不是都借钱给福仟年并告诉李向阳：“这家公司涉嫌非法集资，老总前不久去派出所协助调查并写了保证书，大概内容是保证今后不再非法集资。”
李向阳拿着这份保证书找到福仟年公司老总阮光春要求提前退回本金。看到保证书后，阮光春并没说什么话，很快就把本金退还给他了。
■对话
阮光春：集资是否合法说不清
福仟年公司董事长认为借的钱花在生产经营上
关于福仟年公司的借款行为，是合法的民间借贷，还是非法集资？福仟年公司老总阮光春本人接受南都采访时表示，如果参照法律的规定，很多公司的借款都是不规范的，应该看公司把集资来的钱用在了什么地方，用在生产经营上就是合法民间借贷。
饮水机一年毛利润一两千万？
南都：你们的饮水机每个月的产量有多大？
阮光春：一个月一两千台，量不大，但是单价很高。
南都：这么贵，销量能保证吗？
阮光春：国美、苏宁的饮水机就要卖一万多块。
南都：那是因为人家产品的品牌大。
阮光春：我们现在要走的路线就是这样，希望好东西能够推广。
南都：你的公司目前开始盈利了吗？
阮光春：我们一直在盈利，只不过想要使产业扩张，使产品更能让人接受，这就需要更多资金。其实企业一直在盈利，我们的利润空间比卖冰箱、空调更大。
南都：你们的产品现在都是采用直销方式，销量怎么保证？
阮光春：我们有代理商，从2002年开始做饮水机，2006年和2007年是我们的最高峰，全国有300多家代理商，现在稍微少了一点点，但还是有100多家。
南都：一年的利润大概有多少？
阮光春：毛利润一年一两千万(元)不是问题，在我们最高峰的时候，一个月能卖3000多台饮水机。那时候单价比现在高，但以前我们的顾客都是老头老太太，现在很多单位、中青年都可以接受这个产品了。
疾控中心无偿转让技术和公司？
南都：你们还有做空气净化器？
阮光春：对，这是疾控中心的一个专家，看到我们的产品设计和理念后，发现刚好跟他一直以来想做的东西不谋而合，于是就把疾控中心研发的技术和所有使用权全部移交给我们。
南都：技术转让的费用高不高？
阮光春：无偿的，公司什么的都转让给我们。
“买了一块地，但是不方便说”
南都：除了这两个方面，你们公司还有没有其他领域的投资？
阮光春：我们在肇庆买了一块地，用于建老人度假村，我们在全国有差不多10万名客户，广东也有好几万，他们都有度假、养老的需求。这个度假村将来可以放上我们的饮水机，作为我们终端的购买场所。
南都：这个应该需要挺大的投资。
阮光春：我们现在就在跟一些风投机构进行协商，希望能够得到风投机构的支持。
南都：这块地具体在哪个地方？
阮光春：就在肇庆市旁边一块山地，具体比较敏感，涉及到官方的一些关系，不方便说。
“集资是介乎法律边缘的问题”
南都：你如何理解集资？
阮光春：这是一个介乎于法律边缘的(问题)，对于什么样是违法，什么样不违法，国家并没有一个很具体的界定。我觉得这就像一把菜刀，如果你拿去砍人，就是违法的，如果拿去切菜，那就是合法的。也就是说(集资)主要是看有没有真正拿去生产经营，做有益的事情，就是合法的，如果拿来吃喝嫖赌，那什么形式的(集资)都是违法的。
南都：你们自己能分得清非法集资和合法借款的界限吗？
阮光春：没办法说得清。现在像典当行、温州的民间借贷，你说是非法集资也可以。我觉得区别在于借钱做什么，以及到期还不还。还有比如是定向地向某些老板借，还是去向社会发布信息。
中国法律是不允许公司向个人借钱，但我们是谈好的，说明了拿钱来做什么的。中国法律就是这样，没有太细化。
不能说我们是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但是像温州民间借贷，也没有经过这些程序，都是大家说好了就借。只能说，第一，能否按期还钱，第二，是否拿这钱去生产经营。我觉得就是这两点。
南都：实际上，关于非法集资，法律是有严格界定的。比如集资有没有经过批准，有没有承诺高回报、有没有通过推介会等形式发布投资信息、有没有向社会不特定群体集资。
阮光春：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去衡量，那么很多公司的做法都是符合要求的。
“举报材料中有些是恶意造假”
南都：你们现在债权人大概有多少？
阮光春：几十个吧，都是些定向的、比较熟的、认可我们的客户。
南都：据我们拿到的资料，你们的投资者不止几十人。
阮光春：这资料当中有一些是恶意造假，去年省公安厅也接到了同样的材料，他们也到我们公司去调查了，也没查到有涉及到非法集资范畴的东西。
南都：你们会在推介会现场向听众询问投资意向，以及确定金额吗？
阮光春：我们有产品推介会，但是公司规定不允许在公众场合说这些事情。
南都：有消息说你们的主营业务收入不足以维持公司运转。
阮光春：还有人说我们没有工厂呢。这东西没办法一一核实。你们问我们的客户，看看他们有没有受骗的体验。
南都：如果所有的债权人同时向你要回本金，你能支付吗？
阮光春：已经在产生效益，如果没有资金在里面，现在是不可能成立模具车间、电路板车间等等。
南都：番禺那个产业园的物业是你们租的吗？
阮光春：是买的。
■收支调查
三个月集资过千万元公司运营靠老板垫钱
员工自身也是投资人
在一份材料中，今年4月14日，福仟年公司两名财务人员以个人名义，向至少44个银行账户进行汇款，其中汇款用途注明为“还款”。每笔数额，绝大多数是233.3的倍数。
这44人收到的还款额合计为44321.4元，以随后发现的集资利率计算，这笔还款涉及的集资款接近200万元。这还仅仅是通过某一个银行的一天内部分还款记录。
在一份“客户账号汇款”的材料中，收款人被分成“员工”和通过四大国有银行转账的客户(以下数据为某月一个月)。
其中，员工一栏17人，这表明该公司部分员工本身也是投资人。
实际上还有许多投资人获得利息分红是拿现金，并不通过银行转账，更不在统计范围之内。
从统计表（见下表）上看，该公司2011年1月的投资人为121人，集资额为404.2万元；2月投资人为74人，集资额为219.6万元；3月份投资人为194人，集资额为653.35万元。仅仅这3个月的集资额总和就超过了1200万元。
公司支出首要是房租
从该公司的运营上看，以2010年11月到2011年3月的财务支出情况分析。
去年11月，该公司支出8万元左右，其中5万元支付番禺工厂的房租，超过1.8万元用于支付员工工资，其他生产性和原材料的成本为零。同样，该月海珠分公司的1.5万元支出中，1.2万元是房租水电费。
12月，公司借入10万元，用于支付公司7.75万元和海珠分公司1.65万元的开支。
今年1月，福仟年健康饮水设备有限公司和海珠分公司的支出分别为6万余元和2.6万余元，这两笔费用分别用借入的6.05万元和2.7万元填满。
到账目可见的今年3月，福仟年健康饮水设备有限公司及其海珠分公司，其运营成本维持在几万元，其中头等支出为房租。由此可见，福仟年集资款中，适用于主营业务的费用寥寥无几。